(杜德泽校友, 我为你痛哭)　 对社会有尽责之心 待朋友存兄弟之忱 视天下无难为之事 哭世间失有用之人 杜德泽兄离开我们近三十年了, 他死在争取自由的路上, 死在茫茫的大海中, 死得连一个坟墓都没有, 只 留给他的兄弟, 亲人, 朋友永远的哀思. "贝加尔湖是我们的母亲, 她温暖着流浪汉的心, 为争取自由捱苦难, 我流浪在贝尔加之滨". 三十年了, 我 仍然记得这首德泽兄和葆昆兄都爱唱的 [贝加尔湖之歌], 那苍凉的曲调, 那背负时代苦难的豪迈, 曾深深 拨过我们的心弦. 在广州我总算有瓦遮头, 我不配唱这首歌, 但是我可以大声的跟着唱革命歌曲 : " 我是一 个黑孩子, 我的祖国在非洲". 文革大动乱中的祖国呀, 为什么在你怀抱中出生, 长大的会有那么多的流浪 汉, 黑孩子呢 ? 我和德泽兄是十七中的先后同学, 相识于平沙农场, 深交在探索前往香港路途的努力中, 你对我说, 从来 只有听说民心思治, 那有天下大乱, 越乱越好的道理 ? 你又说, 人民需要的是丰衣足食, 不是斗争. 你不是 崇尚高谈, 而是身体力行, 省吃俭用买来一部旧车床, 我与吕氏妹妹, 我的妹妹佩英, 以及在一些朋友的帮 助下, 成立了车床组. 但是就在一场辛苦, 一场"反自发"的风暴, 把"车床组"连根拔起, 你自己也被送进了街 道学习班. 你和我常常感叹着唯物论者的先驱费尔巴哈的一句话:"欧洲是监狱, 自由和监狱纯粹是量的差 别, 至少我永远感到自己是一个囚徒." 由于常来我家, 你跟我父亲也很熟谂, 你喜欢跟我父亲谈话, 你谦虚的说:"我是在学习. 父亲逝世, 我失去 一位挚亲的亲人, 一具人生的指南针, 一本万能字典, 我在父亲的遗体前饮泣, 你紧紧地抱着我, 使我感到 了来自兄长关切的力量. 你帮助我料理后事, 与我一起在墓穴前行礼. 读着父亲的自挽联 :"英雄难与命争 衡, 时至即归, 倘有轮回, 相期来世 ; 儿女既因余作践, 自求多福, 力图振奋, 光大而翁. " 你沉思久久, 对我说, 父爱是永不会熄灭的. 我们常在一起读一切能得到手的书籍, 读尼采的"查拉斯图拉如是说", 读斯诺的"斯太林十代", "中国的 红星", 读徐讦的"风萧萧"·····我们特别喜欢密茨凯维支的一首诗, "如果你看见一只轻舟, 被狂暴的 风浪紧紧追赶, 不要用烦恼折磨你的心儿, 不要用泪水遮蔽你的眼睛, 船儿早已在雾中消失, 希望也随着它 向远方漂流, 假如末日终究要来到, 在哭泣中有什么可以寻求?! 不! 我愿同风暴比一比力量, 把最后的瞬息 交给战斗, 那怕是挣扎着踏上沉寂的彼岸, 一块一块地计算身上的伤口." 在寻求前往香港的路途过程中, 你两次把难得的机会让给两位弟弟, 你怀着必胜的信心, 继续的奔走. 一 位朋友在起程前去拆字, 以占前程. 他说此行决定我的命运, 就且拆这一个 "决" 字吧, 占卜者言 : "决字者, 左边为二点, 三点方为水, 水为财, 既只二点, 显然水脚不够, 决自右边的口, 并不密实, 合作双方, 口齿不紧 决字右边的人, 右是一点, 不成一捺, 既是人的右方无力, 人是男左女右, 若此行有女性同行, 决不得力." 占 卜者说得似模似样, 你却不以为然, 你说"事在人为, 哪里有占卜,算命, 拆字可以决定前程的道理." 偶然的机会, 你认识了万顷沙的招氏兄弟, 并且很快成为好朋友, 你为他们找到一些紧俏的商品 : 药物, 布料, 灯泡····他们也不时送一些广州市面没有的水乡人家的食物 : 鱼, 虾, 蟹····招氏哥哥划得 一手好船, 曾有过雨夜过岗哨, 连冲十三涌的往事. 想一想"一叶轻舟去, 人过万重山"的潇洒, 想一想"顺风 顺水, 一划划到尖沙嘴"的喜悦, 我可以知道这关系的重要. 你曾不无得意地说:"联络朋友, 很多人用撒网法 我用的是蹲点法." 一切都准备完满, 像三国赤壁的孙刘大军"万事俱备, 只待东风", 就在这时, 招氏妹妹却 为德泽兄那"渊博的学识, 迷人的谈吐, 翩翩的风度, 淡淡的哀愁"所吸引而暗生情愫, 表示愿一同前往并且 在香港共结丝梦. 这可真是棘手的问题, 答应吗? 莱蒙托夫说过:"爱情好比火焰, 没有养料就会熄灭", 何况 这火焰从没有点燃过, 共结丝梦, 真是从何说起 ; 不答应吗, 多时的心血, 希望, 马上化为灰烬. 有朋友说 : "乱世儿女, 离合自属寻常, 过得海便是神仙, 先到了香港再下回分解." 你问我的见解, 我说:"我相信世界上 的确有至死不渝的爱情, 像梁山伯与祝英台, 像罗蜜欧与朱丽叶, 但我也理解大难来时的分飞鸟, 世事如棋 局局新, 未来的事是没有人知道的, 但只要当初没有心存欺骗, 天知地知神知鬼知自己知, 别人的议论, 倒 不必管那么多. 你是否喜欢招氏妹妹, 你心中自有分寸." 你沉思良久, 终于站在朋友立场, 作了一个权术上 本末倒置每道德上一尘不染的决定, 今天回想起来, 你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, 作为朋友, 我佩服你那"宁 可天下负我, 不可我负天下人"的广阔胸襟. (未完, 下期再续.)